分卷阅读78

    阵。

    雍理瘦了,黑了,细嫩的肌肤也没以前那般光滑如玉了。

    但是他更好看了。

    身量抽高,劲瘦却不纤薄,肤色也不是黑了,而是之前太白,现在趋向于太阳光下的健康色。

    再加上那一身轻铠,猩红披风,手握长枪而立,当真是少年英主,雄姿勃发!

    当全线告捷,大雍部队将六州蛮族驱逐出境那天,整座边郡城山呼万岁。

    陛下英武!

    大雍将士神勇无畏!

    一声声万岁荡在雍理胸中,激起豪情万千。

    他多希望此时沈君兆与他比肩而立,多希望他也能来这边境看漫天黄沙,多希望天下人知晓他的阿兆是何等的国士无双!

    最开怀的时候也是最放松警惕的时候。

    初来时的神经紧绷褪下,雍理一杯庆功酒入肚,只觉如刀绞腹……

    痛……

    无法想象的痛。

    他眼前开始摇晃,看不清来人,只隐约听到赵小泉用尖细苍老的声音尖叫。

    赵小泉被一刀刺死,老太监死不瞑目。

    雍理只觉荒谬。

    原来都是沈争鸣的人,原来这些教他行军,教他作战,为边境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的将领,全是沈争鸣的人。

    说来也是。

    若非皆是心腹,又如何能成此计?

    他们知道他是谁吗?

    许是知道的,讽刺的是,他们可能比沈争鸣的自以为还要清楚。

    沈争鸣一石二鸟,算计了独子也算计了拥护沈家的世族。

    只要沈君兆一死,大雍皇室安定。

    沈君兆死了。

    沈家再无继承人,雍理不会给世家重新推出领头人的机会。

    沈君兆死了。

    偏这些世族以为杀死的是雍理,洋洋得意之际才知自折羽翼。

    等班师回朝,雍理好生生地出现在大朝会上。

    沈争鸣该何等的扬眉吐气?

    御驾亲征,君临天下。

    谁敢不从!

    然而……

    沈争鸣千算万算,唯独算漏了雍理待沈君兆的一颗真心,也实打实低估了雍理的胆大心细。

    雍理这五个月的作为打动了这帮刽子手,他们眼看着中毒濒亡的雍理,到底是于心不忍。

    杨家那位少将军偷偷将雍理丢在六州境内:“陛下,您若还能活下来,就别再回中原了!”

    雍理中毒已深,半个字都说不出口。

    杨鸿达痛声道:“对不住了!”

    扔下这话,他只能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    雍理没有像沈君兆的梦里一般倒在血泊里。

    他僵着身体浸在漫漫黄沙中,沙子很热又很冷,他中了毒的身体却什么都感觉不到。

    热的要把人烤化了,他不知道;冷得要把人冰封了,他亦不知道。

    按理说他该死了。

    这毒早已入了五脏六腑,药石难医。

    杨鸿达此举,也不过是给他留了个全尸。

    雍理也觉得自己要死了。

    他思绪转得很慢,慢得像是随时要静止的一幅幅人物画。

    娘亲……

    他的母亲闺名一个絮字,他总觉得外公给娘亲起的名字太不祥。

    絮……飘絮……

    母亲这一生可不就如柳絮一般孤伶无依。

    父母早亡,兄长病逝,丈夫一心只有天下,半点儿女情长都没有。

    雍理幼时想着一定要好好照顾母亲,一定让她苦尽甘来,余生不再孤单。

    可惜他太过年幼,再怎么支撑也还是留不住命薄的母亲。

    母亲去世,雍理恨过父亲。

    他总觉得父亲若是多陪陪她,若是在家时候多一些,若是不要这天下,母亲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早走了。

    可后来父亲也走了。

    母亲过世两年,他甚至没有原谅父亲,他就扔下了偌大个江山,兀自去了。

    雍理身披帝服,高坐金銮,面对跪了一地的臣子,心中只有不安。

    九岁。再怎么早熟,又知道什么?

    孤独惶恐不安,却不能向任何人展露。

    因为他是天下之主,是一国之尊,是万民敬仰的元曜帝。

    他不能哭,不能累,更加不能害怕。

    他必须像那正午的太阳,时刻照亮着大雍。

    连太阳都有歇息的时候,他却只能在夜晚睁大眼,裹紧被子,思念着故去的母亲。

    直到十岁那年,他见到了沈君兆。

    一个白皙的、漂亮的、眼睛漆黑却空洞无神的小孩。

    沈争鸣说他比他长一岁,雍理却觉得这孩子比他要小很多。

    弱小、脆弱、轻飘飘。如柳絮一般,似乎不小心护着,他就被风吹走了。

    那一瞬,雍理恍惚看到了母亲。

    强烈的保护欲挤满了雍理小小的心脏。

    他要护着他,要守着他,要伴他长大,要看他变强……

    他希望他不是柳絮,他希望他是扎根地底,昂首天地,笔直挺立的苍天大树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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